21调查丨同一投向的两个产品，为何中泰信托、万向信托兑付方案迥异？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杨梦雪 上海报道

　　万向信托政信类项目打折兑付后，中泰信托同一投向且逾期超过四年的产品却仍无兑付进展。

　　日前，有中泰信托投资人联系记者，称其自2019年6月逾期至今的中泰·弘泰11号产品投向与万向信托基建215项目一致，均为建设都匀经开区11号路(西段)道路工程项目的应收账款。而弘泰11号自逾期至今，仍无兑付进展。

　　同一投向的两个产品为何兑付情况大相径庭？综合记者获得的材料和从万向信托投资人处了解的情况，基建215项目此轮打折兑付是因为其被纳入地方政府隐性债务(下文简称为“隐债”)，在今年7月“一揽子化债方案”提出后，地方政府陆续发行特殊再融资债券，用途之一就是化解纳入隐性债务的非标。万向信托对目前已到账金额进行了清算分配。

　　而中泰信托工作人员回复记者称，弘泰11号不在第一批隐债名单内，要等明年报入化债系统后再争取。至于明年是否能纳入名单，该工作人员则表示“不确定”。

　　未被纳入隐债，成为弘泰11号产品在此轮化债中未获兑付的主要原因。此外投资人还对记者表示，在此前的隐债摸底中，该产品所涉债务被清水江城投擅自更改了资金用途，这或成为导致项目未被纳入隐债范畴的关键。而对比目前获得的两个产品相关资料来看，兑付事件背后似乎仍存诸多疑点。

　　项目兑付进展不一

　　根据记者获得的材料，上述两个产品对应的投向均为建设都匀经开区11号路(西段)道路工程项目。

　　万向信托基建215号项目合同中显示，信托资金用途为向贵州清水江城投集团有限公司购买其持有的都匀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应收债权，并在信托计划到期前将购买的应收债权溢价返售给清水江城投，清水江城投将取得的买入价款用于都匀经济开发区11号路(西段)建设工程的建设。

　　中泰信托弘泰11号合同中列明的标的项目同样指向都匀经济开发区11号路(西段)建设工程，为承建该工程的应收账款。此项目中转让方为都匀经济开发区城市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及其合法继受人，债务人为都匀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

　　查询工商变更信息发现，上述都匀经济开发区城市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是贵州清水江城投集团有限公司的“曾用名”，名称变更时间2017年9月。同时在2019年6月，该公司大股东由黔南州投资有限公司变更为都匀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这也就相当于，上述项目中所涉的转让方即清水江城投，实为债务人都匀经开区管委会控股的子公司。

　　以此来看，上述两个产品实际或为同一投向，所涉应收账款金额均为7.27亿元。万向信托项目推介书中显示该项目信托规模为8亿元，而其在发布的第28期信托资金管理报告中，截至报告期末该信托计划共募集及实际运用资金10.84亿元，已经远超应收账款金额。中泰信托发行时，告知投资人项目规模为不超过4.9亿元，投资人表示其实际募资规模约为2.7亿元。两方简单相加，更是远远超过所涉应收账款金额。

　　在项目兑付方面，是否纳入隐债成为两个项目兑付进展不同的主要原因。记者从万向信托投资人处获得的信息显示，其此番打折兑付是因为该产品所涉债务被纳入隐债范畴。而从中泰信托工作人员处了解到，此轮兑付弘泰11号无进展，也正是与其不在第一批隐债名单内有关。

　　地方政府债务包含显性和隐性两种，其中显性债务是地方政府在预算管理计划内发行的公开债，包括一般债、专项债等；而隐性债务是指地方政府在法定政府债务限额之外，直接或者承诺以财政资金偿还以及违法提供担保等方式举借的债务。

　　早在2018年8月，中央统一部署对2017年7月之前的隐性债务进行摸底，彼时各地方政府按要求梳理债务情况并上报财政部隐性债务系统。今年7月“一揽子化债方案”提出后，地方政府陆续发行特殊再融资债券，主要用于偿还拖欠款、纳入隐性债务的非标和城投债券。如果以2017年7月这个时间节点来看，两个产品本应都在此次上报的范畴内。

　　资金用途存争议

　　根据中泰信托投资人此前了解到的情况，其所投资的弘泰11号产品所涉债务在上报时被清水江城投擅自更改了资金用途。这或成为导致项目未被纳入隐债、暂无缘特殊再融资债券的关键，也成为投资人与清水江方面的分歧点。

　　记者获得的一份内部资料显示，清水江城投在上报时将中泰信托这笔协议金额为4.9亿元的债务归类为公益性项目债务，建设项目为当地一全民健身活动中心。这一投向明显与此前信托公司对投资人披露的信息不符。另据投资人了解到的情况，由于健身活动中心与公路不同，投入运营后仍可能获得收益，因而在后续的隐债认定过程中被否。

　　而在对此项目的多轮沟通和“拉锯”中，投资人发现其与清水江方面存在诸多分歧。以上述资金投向为例，投资人认为既然以修路的应收账款来融资，上报隐债时就应追究欠款因何而起，在此项目中即应被上报为修路。清水江方面对此则并不认可，认为其只是以应收账款融资，融来的钱也可以用做他处，这类操作被视为非常普遍的“做应收”的方式。

　　但从公开信息查证来看，这项资金用于修建健身活动中心的说辞也很难自圆其说。都匀经开区官网显示，该健身活动中心已于2016年8月建成并投入使用，而弘泰11号产品的发行时间是2017年。

　　对于已经逾期超过四年的中泰·弘泰11号，中泰信托曾两度提起诉讼均获胜诉。一则上海金融法院2021年的判决书中，已判决被告都匀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应向原告中泰信托支付应收账款及违约金等。此外，据投资人称，清水江城投还曾发恳请函希望项目延期，并提出还款计划。经投资人表决通过后，其再次违约，并未按照该计划进行还款。截至目前，该项目投资人除以利息名义获得少量的资金返还外，并无实际的兑付进展。

　　就此项目的兑付事宜记者致电中泰信托，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暂时没有最新的进展。由于弘泰11号不在第一批隐债名单内，要等明年报入化债系统后再争取。而明年该项目是否能够纳入隐债，该工作人员表示“不确定”。记者就此事致电都匀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某负责人，对方以正在开会为由挂断，随后即无法再接通。

　　仍有诸多谜题待解

　　综合从两方投资人处获取的资料和信息来看，该事件背后仍有诸多谜题待解。

　　一边是弘泰11号由于清水江城投在隐债上报时将项目“挪作他用”，另一边是同一投向的基建215号因被列入隐债而获化债资金。再结合两个项目融资规模对比来看，这笔关于弘泰11号的“弄虚作假”的上报，背后是否还有其他违规操作？

　　记者从一位2021年购买基建215号产品的投资人处拿到了一份推介资料，其中介绍称都匀经济开发区11号路西段为新建道路工程，现状为低中山沟谷及溶蚀洼地地貌，配图也与此描述基本一致。但清水江方面人士曾对中泰信托投资人表示，都匀经济开发区11号道路西段在2017年以前就已建成，这一事实通过公开信息渠道同样可以得到印证。

　　而万向信托募集的这笔用于建设11号路西段的专项信托资金，至少在2022年仍在持续募资。至2022年3月，万向信托在该信托计划下成立的信托单位至少有27期，募集及实际使用资金超10亿元。这笔专项用于修路的资金，为何在路修好多年后仍持续募资，且募集及实际使用资金已远超应收账款的7.27亿元？

　　该事件同时也暴露出信托公司在信披方面或存在一定程度的滞后甚至造假。

　　一位弘泰11号产品投资人表示，该项目从2017年7月成立至2019年6月暴雷当月，在中泰信托信息披露的文件中都是“一切正常”。随后的几年间，清水江城投数次被列为失信公司、卷入数百起诉讼，且已有部分资产和账户被冻结，万向信托在定期发布的资产管理报告中也并无相关体现。

　　项目出现问题后，万向信托投资人对打折兑付方案及信披问题均提出过质疑。在此前召开的公开说明会中，万向信托总裁王永刚对打折兑付做出回应，“目前当地通过专项债拿到100亿元，分配到各个金融机构的融资项目和项目工程建设款。有的贵州政信类项目打7折，这些都是跟融资方谈的方案，我们当然是希望把钱要回来，如果不要回来，到12月底，今年的指标就分完了。”

　　而就信披事宜，一位万向信托政信类项目投资人表示，曾向万向信托提出希望其公布化债协议和专户明细，但没有得到回复。

　　这份万向信托投资人并不买账的打折兑付方案，在弘泰11号投资人眼中已然是令人羡慕的进展。自陷入兑付危机至今已过去四年多，他们仍需等待“争取”明年的化债机会。就中泰信托方所提及的进展，一位投资人无奈表示，“现在只是说给我们上报，至于报不报得上、上了有没有人给钱，这都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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